達兒酱

【萌络】君妖

　　我被送到戴宗山的时候天色已晚，与我年长五岁的瑶前辈引我至寝殿，贴心的安妥好了一切。

　　“其余的事项我明天再告予你，想必今日上山也是辛苦，你先歇息吧。”

　　“好的，谢谢瑶前辈。”

　　前辈她笑着摇了摇头：“你与我不必客气，五日后便是拜师大典，你我便是同辈。”

　　“前辈……”

　　“你唤我瑶姊便好。”

　　我挠了挠后脑，感觉面上一热：“瑶、瑶姊。”

　　“噗。”前辈她食指抵着上唇笑出了声，“你真可爱，我想师傅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，好了，我不扰你了，早些休息吧。”

　　她退着掩紧了门，我这才有时间环顾了眼寝殿。

　　四面是素白的墙，梁角处绘有红色的鹤，说起来我这一路来便注意到宗山有很多的鹤雕，四处又有红白相间的鹤纹点扮。

　　“想必戴宗山的图腾就是鹤吧。”

　　我铺了被褥，吹灭了桌上的烛火。宗山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险峻还要高，我躺在铺上没多久便睡了去。

　　第二日瑶姊给我送来了宗服，素白色的长衫拦腰系了条红色的带子。

　　“璇你穿着好看极了！这身是师傅昨晚亲手挑的。”

　　我诧异道：“宗主知道我的尺量？！”

　　虽说我被选为宗主弟子，可我竟从未与那位传说中的戴宗主相见。

　　“戴宗主想知道什么便知道什么。”瑶姊笑着对我说。后来她便带着我见了见宗山的余下地方；我印象最深的是后山的鹤园，据说那是五年前戴宗主亲自下令造建的。

　　“宗主真是喜极了鹤啊。”

　　我身旁的瑶姊却突然没了声音，我抬眼看了下她，见她抿紧了唇，虽然她马上便勾起了笑带我去了别处，我却在心底悄悄地记下了。

　　鹤园深处有一扇洞门，瑶姊说除了宗主谁也不许去，我沉思着点了点头。

　　我第一次见到戴宗主终是在拜师大典上，瑶姊作为宗主的大弟子站在她的旁边。

　　她快步走上了殿台，抬手挥起衣袖坐在了尊椅上，我这才看见她清冷的面额，微抬的下颚线条明晰，徒增了些威慑，我悄悄地咽了下口水，再抬头看她唇角终带了丝笑意，目光却被她黑色抹额上的石头吸了注意力。

　　拜师大典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，想必宗主也是不喜欢这些繁文缛礼的。戴宗主收我主修御灵。万物皆有灵，所谓御灵便是能够操控灵已达到控万物的境地。而我的通灵天赋似乎正是为戴宗主所欣赏的。

　　“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，我是戴宗山的宗主戴萌，你唤我师傅便可。”她领我到了她的殿前，点了点我的额心：“今日先……”

　　“喵呜~”

　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突然扑到了宗主的肩上，我瞧了瞧它的两侧额头至耳朵是浅棕色的，蓝色的瞳好看极了。

　　宗主深吸了一口气，听那猫咪喵喵了几声阖上了眼。

　　“……好，听你的，今日她归你。”

　　宗主将那猫咪抱了起来交与我：“你会通灵应该不难与她沟通，她叫安，是我养的猫，今天就先让她教你点东西。”

　　宗主说完便转身回了殿，留我一人与怀里的猫对视良久。

　　“你别瞧她现在这个样子，其实宗主她人很好的。”安舔了舔爪子对我说道。

　　事实证明确实如此，师傅她很慈爱，亦很喜欢我，她瞧我爱吃糯米团子，便经常备着待到修炼完成后与我坐在石凳上同食。

　　后来有一日我来找她时，瞧见她趴在石桌上睡着了，我悄悄地坐在她对面，似乎听见她隐约念着什么，“轩、子轩……”

　　我没怎么在意，倒是一直都很好奇师傅抹额上的石，这次见她睡着了，便大着胆子用食指戳了戳。

　　我猜到那石头应是有灵力的，却没想到灵力如此之大；我只觉一道光融进我脑中，然后便瞬间化了去。

　　此时师傅紧了紧眉，我赶忙收起了手指。

　　“你来了。”她揉了揉眉心，抬头看我的样子眼尾犀利了几分，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没、没什么，我刚刚看您似乎睡的不怎么踏实，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。”

　　“啊……”师傅站了起来，黑色的外衫并没能阻隔通透的阳光，“稍微……做了些梦。”

　　我没有跟师傅说的是，从石里透出融入我脑中的光，总会在夜里以梦的形式与我展现，我不知那是真是假，梦醒后却涌生一种哀伤。

　　“星君，你在吗？我又来啦！”

　　被唤作“星君”的师傅一袭白衣，青灰色的外衫比如今的她多了些亲切。

　　“你这小鹤怎么又跑来了。”师傅沏了壶茶，弯腰摸了摸鹤的羽。

　　“哼，你这天狼星君殿又没写着‘鹤勿进’，我不能找你来啊！再说了，你都跟他们说了我是你养的了，你不对我负责吗？”

　　“好好好。”师傅被梗着脖子的鹤逗笑了，“等你什么时候化作的人形，他们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。”

　　“那你要等我哦！我化人一定倾国倾城！”

　　“你这么自信的吗？好，我等你。”

　　梦醒后我便出门去找师傅，却见她站在鹤园中望着夜空出了神。

　　“星君你看！我就说我了化人形一定漂亮，怎么样，配得上你罢！”

　　“哼，你莫要得意，你的修为还差的远哩。”

　　可是在梦中我明明看到了师傅满眼的宠溺与疼爱。

　　“我唯一放不下心的……还是我殿里的那只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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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后来我问过瑶姊关于师傅抹额上的石，瑶姊说师傅出生就带着那石，说是天上的星君转世，自幼便天赋过人，不然也不会如此年轻便成为了宗主；“但她自从五年前的妖仙大战后便徒生了些落寞。”而我再问，瑶姊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了。

　　“你要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。”安的两个前爪交替着放在身前，“五根鱼干作为交换。”

　　“成交。”

　　“我呆在宗主身边的时间比较长，自然知道她与那鹤妖的事情。”

　　妖界的魔尊是一只鹤妖，她肆意妄为，却从来没动过戴宗山；宗主便也不与她计较，毕竟没与我冲突，宗主她又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。

　　后来宗主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鹤，放在殿里养了半年。

　　“那时宗主老是做梦，晚上我总听见她说‘本星君意已决，你不要管了。’之类的话，我觉得她是得了梦魇。宗山里的术医却说她是梦见了前世的事，谁信啊。”

　　我附和着点了点头，心里却是信的。

　　“后来那小鹤伤好了就自己走了，宗主还念了她好久，想必是生了情罢。三年后的妖仙大战，宗主本不想参与的，但局势所迫，她若不去，恐被扣上与妖魔勾当的罪名，无奈下她只带了几名德高弟子前去参战，宗主不想徒增无用的牺牲。”

　　“那几名弟子有瑶姊吗？”

　　“咦？你怎么知道的，有，瑶是宗主的大弟子，自然跟了去。”

　　戴宗主武艺高强，灵力雄厚，最终闯入了魔尊的殿堂，但是她看到了红衣白羽的魔尊后整个人就定住了。

　　“唉……谁能想到宗主当年救的那只小鹤就是魔尊啊。”

　　说到这里安也抬头眨了眨眼。

　　“那魔尊……是唤子轩么？”

　　“呵，你这通灵的能力真是无敌啊，这都知道。那鹤妖名徐子轩，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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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魔尊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，她竟还笑着同戴宗主打趣。

　　“终是道不同罢，最后自是仙胜了，不然我们现在也不能如此太平。”

　　“那魔尊……”

　　安的尾巴甩了甩圈在了脚边。

　　“鹤妖死了，死在了宗主手里。他们给宗主塞的是破魂毁丝的剑。”

　　“后人都道戴宗山的宗主天下大怀，武灵至尊，但我觉得，那鹤妖是自愿的，宗主是无奈的。”

　　不然也不会在这之后建一座鹤园。

　　“我再带你看点东西。”安站起来抻了个懒腰，领我往鹤园深处走。

　　“等等、安，那里不是不让进的么。”

　　安拱开了洞门，回头看向我：“你不想知道吗？”

　　我在心里打了两下鼓，终于还是跟了上去。

　　洞里却只有一幅画和一根……白色的羽毛。

　　画上的女子与我梦中的面容逐渐重合，是那化了人形的小鹤，不过比梦中的模样更加玉立大方，额心的一抹红映着含情的双眼。

　　“这是宗主画的。”安坐在旁边说道。

　　我看了眼她，抬手去触那根白羽，一丝灵从指尖涌入我的心尖，我猛地缩回了手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那羽的灵告诉你什么了吗？”安的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来。

　　我摇了摇头，眼眶有些泛红。

　　这应该是那魔尊的羽，是宗主在鹤妖从自己怀中消失时胡乱抓回的一根，是那只为了天狼星君而修炼成妖的小鹤的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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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星君，求求你不要去，那明显就是个陷阱，你会没命的！”

　　“我若不去，那里便乱了套了！”

　　“乱就乱！你就不能多为你自己想想吗？”

　　“本星君意已决，你不要管了！”

　　“为了我也不能吗？！”

　　“……我会回来的，很快；徐子轩，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，乖乖等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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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骗子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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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鹤妖在星君殿炼了修为，下到凡界不出时日便做了魔尊，同时寻觅着天狼星君的转世。

　　我觉得胸口仿佛破了个洞，一时竟不知道该心疼师傅还是那鹤妖。

　　“璇！”师傅的声音从洞口传来，我慌乱的转过身去，看到了师傅从未有过的怒意。

　　“喵呜……”脚边的安似乎也被她震慑到趴下了身。

　　师傅看了看我身后的羽，拧紧了眉：“你都知道了。”

　　“我……我。”

　　师傅深吸一口气，然后叹了出来：“罢了，我该料到你怎样都会知道的，你如此通灵，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师傅弯腰把安抱了起来，抚了抚她的背毛。

　　“师傅！”我叫住了她踏出洞门的脚步，“您觉得，那鹤还活着吗？”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悲凉。

　　“不会了。”师傅说道，“她是在我手中魂飞魄散的。”

　　“我比谁都清楚。”

　　倘若这世间还有她的一丝魂魄的话。

　　“我只希望她能在这鹤园停一停。”

　　我站在师傅的身后，只见月光映出了她下颚的一滴晶莹。